お鳶さん

原發表處
完稿日期:2019/10/26
配對:無
Rating:G
南海、肥前與指導員的故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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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近土佐藩迎來了初秋,小雨斷斷續續下了好幾天,氣溫下滑得明顯,一掃晚夏的溽熱。雨雲捎來海洋的氣味,仔細咀嚼空氣的話會嚐到一絲清爽的鹽味。行腳的武士看了眼天空,灰濛濛的烏雲壓住遠方的山際線,他直覺待會兒又要下雨;回程途中雨滴從天而降,他撐起隨行的傘,繼續趕路。
雨時而交錯、時而融合,形成了綿密的雨幕,四周像被一塊灰灰的薄絹覆蓋似的黯淡無光,一名披著蓑衣的足輕從他眼前匆匆路過,彎下腰的姿勢像在迴避有權撐傘的他。
不久後,他發現轉角處有座茶屋,他決定進去歇個腳,順便等雨停。
這是座設備簡陋的水茶屋,裡頭光線昏暗,顯得屋內面積狹窄;爐灶表面累積了厚厚的炭垢,似乎經營多年,他卻想不起茶屋哪時出現的,更不記得有誰提起過。走入店內時,店員裝束的女子正往唯一的客人杯中添茶,「多說點你遠行時看到的新鮮玩意嘛。」她正好開啟新話題。
從服裝儀容來判斷,那是名白礼鄉士,他有一張洋溢書卷氣的臉,懷裡放了本封面泛黃的舊書,似乎是愛好閱讀之士。
「說到有趣的,我有次在兩國橋旁看到蝴蝶之舞的表演,那個人拿著扇子小心翼翼地搧。」他用手掌輕輕搧風,似乎在模擬當時看到的動作,女店員看著空中飛舞的塵埃,雙眼因為期待而睜得圓圓的,「搧啊搧,手上的紙片就像真正的蝴蝶那樣翩翩起舞,好幾個年輕姑娘興奮地驚嘆出聲。」
「下次也帶我去看嘛。」她的話語藏著如火的熱情。
他對這番對話起了興趣,「江戶的兩國橋?請問閣下是去修習劍術?」
此時,一男一女才把視線轉向他身上,女店員發現剛才的豪放之語被外人聽到,尷尬地笑了,手掩著臉走回茶具櫃旁準備;那名白礼倒是面不改色,回應說:「正是,幾個月前才剛回來。」
「您修習哪一流派?」
「鏡心明智流。」
藩內的白礼鄉士不多,那人看來頗為眼熟,但他左思右想就是叫不出名諱。他對白礼這個階級有些陌生,心裡既不討厭但也不親近,由於白礼可不是能無理相待的人,他對於認不得人家感到些微的失禮。
一落座,女店員立刻奉上熱麥茶。她穿著樸素,黑髮梳得整齊端莊,看似呆板乖巧,但亮眼的紅漆金簪透露了她不安分的心。
他問:「妳叫什麼名字?」
「阿鳶,叫阿鳶就好。」
他用力拍腿,「嗯......如此美人,怎從未聽聞芳名?」
「偶爾來幫幫忙而已啦,沒聽過也不奇怪。」她彎起了淺緋色的微笑,提著茶壺躲回茶具櫃旁,與兩位客人保持一段距離。戶外,嘈雜的大雨依舊。
過沒多久,第三名客人就衝了進來,大量的水珠沿著他身上的蓑衣滾下來,足袋跟草鞋吸飽了黃褐色的泥水。他定睛一看,發現來者是前些時候路過的狼狽傢伙。
這人沒注意到屋內其他人的存在,走進便是一陣嚷嚷:「這雨真煩!害我差點迷路。」聽口氣似乎是這兒的常客。
「不要生氣嘛,我能要老天不下雨嗎?」女店員笑嘻嘻的。
「餓死了,我要吃的。」
「那你先坐著等吧。」
外來者自顧自的脫下蓑衣並輕輕甩乾,髒水潑到兩位武士的身上,白礼手上敞開的書散布了點點水滴。眼見如此,他氣得破口大罵:「住手!」
話一出口,蓑衣的主人頓時停下動作,一臉困惑。
「大聲喧嘩,舉止粗魯,你的禮節上哪去了!」
整個藩的足輕多如牛毛,他雖認不得對方,但這人絕對是他所見過行為最低俗的,作為上士,他認定自己有資格教訓人。面對他的喝斥,對方的身姿有些退縮卻時不時往旁邊看,彷彿在求援,絲毫沒有對上層階級的敬畏之情,而那張彷彿流氓地痞,絕非善類的面容更叫他怒火中燒。就在他想繼續訓斥時,剛才沒吭聲的白礼走了過來。
「我沒事的,大人請別為了小事動肝火。」他站在動怒的上士面前,巧妙地讓足輕躲在自己的身後,「這間茶屋的紅豆湯很美味喔,大人要不試試看?我請客。」
他還未開口答應,女店員就端來了三碗熱騰騰的紅豆湯。他看著白礼,對方一臉笑咪咪,善意中帶有幾分討好,儘管心底不甚愉快,但他接受這份誠意。
上士坐回原本的位置飲用甜湯;白礼繼續閱讀;足輕則被店員帶位到角落,他盯著頭頂上方發呆,偶爾用著含恨的眼神掃向罵他的人。
這是個悠哉、恬靜的午後,上士本想多待一陣子,讓美麗的女店員陪他聊上幾句,但他旋即一陣腹痛,生理需要迫使他趕緊付帳,拿起傘踏上歸途。

外來者越跑越遠,身影逐漸消失在雨景之中。肥前忠廣朝著看不見的他做鬼臉,憤恨地罵:「有什麼了不起的!斬了你喔。」
「萬一殺人的話,會有天大的麻煩喔。」南海太郎朝尊靠在門邊,興致盎然地觀察那個人內八的跑姿。
「知道啦......我沒那麼蠢。」面對南海,他的態度軟化了。
「阿鳶。」南海喚道,但沒人回應。
「阿鳶?她?新的綽號?」肥前一臉疑惑。
「對的,剛才奉茶的貌美阿鳶,」南海笑了笑,「妳聽到了嗎?」
「阿鳶說她下班了。」那名女性恢復了武士誤入茶屋之前的端正坐姿,比起方才飾演的嬌羞店員,現在的身姿顯得更堅毅挺拔。她低頭閱讀原本藏在茶具櫃內的政府公報,一份按理說不存在於這個年代的,來自未來的文宣。
「黑鳶,妳到底給他吃了什麼?」打破局面的,是聽不懂調侃的肥前。
聽到正確的名字,她這才抬頭回應,「清腸胃的保健食品。」為了應對這種意外闖入的不速之客,這茶具櫃放滿各種應對計策,其中包含了瀉藥。
「喂喂,妳不會對我跟老師做同樣的事吧?」
「當然囉,只要你們乖乖聽從我這個指導員的『良心建議』。」
時空政府與歷史修正主義者的戰爭,不知進行多久了。雙方互有輸贏卻從未給予致命一擊,局勢始終懸而未解。戰火一再的擴大,戰場呈現畸零化的趨勢,歷史各處埋伏了遡行軍,敵人的規模、組織及火力,一切未明,時空政府對於人員的需求也逐步轉變,過去一昧追求「量」的徵招策略已難以適應,政府現在需要的是「質」。
智識上,能夠獨立偵查;戰鬥上,以一擋十的勇武。新進戰士不只要多,還要更強,為此政府改變方針,開始投入大量資源進行菁英培訓。因此,造就了監査官山姥切長義,聚樂第大捷證明了策略奏效,政府也推行下一批的育才計畫。
這些事情,全數經由黑鳶這名政府派任的指導員之口轉達給土佐二振,這也意味著他們是這次計畫的培育對象。
「肥前沒有與人爆發衝突,南海也用著符合歷史背景的行動阻止紛爭,看來你們很適應現在的生活,我也能寫份滿意的報告往上呈了。」
「我們還要在這個歷史線住多久啊?」肥前問黑鳶。
「再幾個月吧,你們必須能夠在文久年間的土佐藩獨立生活,才會進行後續的行程。」
南海說:「我們很適應了,畢竟是老家嘛。」
「等上面的人核准。」黑鳶指了指天花板,象徵著土佐二振從未見過的政府高層。
肥前皺眉看向南海,對方則對他聳聳肩。
「我先離開了。有問題再來茶屋,這兒隨時都有輪值人員待命。」
這間又暗又小的茶屋是時空政府的據點,為了徹底融入社會,時間軸上的平民百姓也可進入消費,必要時輪值人員可行使職權將人軟性勸離,例如:給人清清腸胃。
「先說好,『茶屋老闆之女阿鳶』不一定會在,下次我可能以『魚販老闆娘阿鳶』的身分現身。」
「什麼?到底阿鳶是啥?」
或許是肥前的懵樣太逗趣,黑鳶噗哧一聲。
「哎呀呀,由我從頭解釋吧。」南海接下肥前的疑問。

(End)


備註:

  1. 土佐藩的階級嚴格分明
    武士階級區分為上士(受封的山內氏+家臣)與下士(受統治的長宗我部氏+當地武士)。
    政治權力不平等,連服儀也有諸多限制。上士能穿著麻製服裝,享有撐傘的特權,因此能從外表區分你我。
    為了紓解下士的不滿,日後增設「白礼」階級,身分是下士,卻享有上士的待遇。
    參考前主的身分,南海是白礼,肥前是足輕。
  2. 「兩國橋旁看到蝴蝶之舞」
    江戶兩國橋是當時的繁華地,夏日的水神祭時會聚集大量的街頭藝人。
    蝴蝶之舞是一種傳統魔術,表演方式是用扇子送風,讓紙做的蝴蝶在空中飄舞。
  3. 鏡心明智流
    武市瑞山跟岡田以藏都曾前往江戶向鏡心明智流的桃井春藏學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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