遺珠(四)

原發表處
完稿日期:2020/11/27
配對:嘯狂狷x浪巫謠
Rating:PG
《西幽玹歌》二創。阿浪被抓走前,曾發生一段鮮為人知的故事。
--
轉眼之間,迎來了返京的日子。馬背上的包袱充實盈滿,嘯狂狷這個頭戴官帽的行腳商人,正式踏上尋求買主的旅途。
前方驛道的景色千篇一律,他吹著口哨,衡量接下來的行動。
啊——如此絕色美人,就算置身殘酷的人肉市場也是鶴立雞群,假如成功脫手,搞不好能讓我多賺好幾桶金,提早辭官退休了。問題是,要賣給誰呢?
人肉市場暗礁四伏,有太多的潛規則跟瘋子,稍有不慎便會自招麻煩,惹上一身腥,所以說,買家必須慎選。就他所知,官場中愛好男色的人絕不在少數,這些人普遍家世不俗,個性又貪又妒,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看上眼的獵物。
他一一細數這些人的背景、財力,以為很快就能篩選出幾個有潛力的選項,然而,嘯狂狷的思考卻步入了死胡同。要說原因嘛,就是他太吹毛求疵。
喔——他或許很有錢,但我不辭千里把浪巫謠拐帶回京,難道不用到處疏通嗎?他願意給出足夠多的訂金嗎?不如說,他真的會給錢嗎?
還有那個誰誰誰,老家的政治勢力強大,可以庇蔭我,但我不認為他會在關鍵時刻站出來照我。
嘿、我奇貨可居,坐地起價有什麼不對。
嘯狂狷反覆挑剔,想破頭就是想不到一個完美的人選,最後放棄思考,他認為自己需要更多的情報。
幾天後,嘯狂狷順利抵達京城,為十餘天的遠行畫下了休止符。
回家後,他先好好睡一覺養精蓄銳,翌日起了大早,著手策畫第一樁生意。
他將戒指、髮飾與一封信放入木盒,再用緞面絹布包裹好,委託家婢送出。當晚,婢女便帶來回信。
寫信之人是陳官人的寵妾。夫君是京中巨賈,她自己在豪門世界亦左右逢源,是嘯狂狷亟欲巴結的對象之一,遙想當初為了討好這位富太太,他可說下足重本,不得不吃上好幾個月的白饅頭。
信中,她用含糊的字眼影射某個朝中官員,說他大舅缺家伎,不妨一探。
針對此人,嘯狂狷旋即展開縝密的身家調查,最後心中大喜,他終於找到好人選了。
曾曾祖母乃皇室庶出,算得上皇親國戚,門第高貴。在朝承辦運鹽業務,在他的經營之下家族富可敵國。政治、經濟實力兼備,是凡人一輩子都高攀不起的高峰。
倘若真能藉機勾搭,那肯定是好處無限。因此,嘯狂狷將他排在第一順位。
接下來,他思考如何與當事人搭上線,此時想起了她信裡提到的官員。嘯狂狷認識這個人,他們年紀相近,平日有公務往來,也約過幾次飯局,非常確定對方是沆瀣一氣的同類,而這自然是絕佳的突破口,他趕緊派人捎口信,說今晚缺不醉不歸的酒友。
當晚,對方準時赴約,杯觥交錯之際,嘯狂狷將話題慢慢帶開。
「我舅舅確實蓄了很多的家伎,好看的門面沒人會嫌多吧。」
「的確如此,聽說最近才納了個面若桃花的男戲子呢,我連點檯都來不及就被買走了,嘖嘖......」
他話中塞餌,而對方理所當然上鉤了。
「哈哈哈,沒多少人搶得過我舅舅的。不過,你說的那人我倒也感興趣,不如哪天一起去拜訪他老人家吧。」
照慣例,他推拖了一下,「我與他素昧平生,不太妥。」
「快別這麼說,『巡檢』這個官位很有價值的。」
三言兩語之下訂妥了拜訪的日子,就在三天之後。
對此,他萬萬不敢大意,成天揣摩著應對進退的細節,思考如何掌握談判的主導權,彷彿即將上場殺敵的士兵,每天專心研磨腰邊的佩劍。
我可不想失敗。
他是我發現的,既然要賣,就非要以天價出售不可。
有時,他會突然清醒,察覺到內心肆意橫流的貪念,一股正體不明的執著已化為瀕臨崩潰的野獸,準備將浪巫謠生吞活剝,連最後的骨髓都要吸吮入腹,這使他擔憂。然而,他很快就把這份心情拋諸腦後,為了那隻漂亮的金絲雀,瘋狂一點又何妨。
拜訪當天,他特意翻出那枚藍寶石,小心翼翼地把它擦亮,再隨身帶著。他心想,如果生意談得成,就當作見面禮送出去。
當晚,對方在家準備了一桌豐盛的菜餚,並讓一隊家伎載歌載舞,這豪華陣仗叫嘯狂狷看得目不暇給,讚嘆世家貴族的優越。
那些人之中,嘯狂狷見到當初提到的戲子,對方十七、八歲,面容俊美,彈箏的功力爐火純青。由於彈奏的都是弦樂器,他不免從中捕捉到某人的影子。
「請問老爺子當時花了多少銀兩才買下他?」
「多到足以包下兩座一模一樣的青樓。」
「佩服、佩服。」
嘯狂狷聽得露齒而笑,更加期待成交後的好處了。
「這問題或許有些魯莽,但......大人已妻妾成群,為何仍想蓄這麼多的家伎?」
「這自然有它的美妙之處。」家主說,「賤內比較剛強固執,與妾們始終處不來。有時覺得她們成天吵鬧俗不可耐,就會向這些美少年尋快樂。」
他讓那名新納的家伎坐在腿上,溫柔地梳順他烏黑又有光澤的髮尾,像在賞玩一尊精緻的瓷娃娃。
嘯狂狷看著他的動作,想像起他倆可能發生過的情事,不由得渾身燥熱。
「蓄養少女會遭人非議,但少年就能解釋成門生,況且年輕男子的身體堅韌,能夠承受住高強度的折磨,讓主人盡歡。」
對方傳來一道贊同的目光,「看來你也是行家。」
「不敢當,我哪有蓄伎的能耐,不過是看多了。」
他腦中的浪巫謠,經過徹夜的玩弄之下,嗓子早已哭啞了,只能發出斷斷續續的泣音。妄想中,他潔白的外衣底下藏著一具成熟又勻稱,被徹底開發過,散發著異常魅力的軀體,皮膚上佈滿曖昧不明的傷痕.,本來炯炯有神的雙眼變得黯淡,他眼前的未來晦暗而絕望.....
果然呢,迷上他的人都會變成神經病,嘯狂狷暗暗自嘲。
「美麗是美麗,但鮮花的賞味期很短,枯萎了、失色了,就要換下一個。」
「如果再納,老爺子打算掏多少預算?」
對方說了個高額數字,「大概這樣吧。」
他思考了一陣子,「如果我挖掘到好的貨色,絕對會獻給老爺子品香。」
嘯狂狷緊緊握拳,認為這是絕佳的機會,以為自己即將脫口而出:「在某個山腳下的城裡,住著一名清新脫俗的樂師......」
出乎意料的是,他保持沉默,而飯局也不知不覺結束了。
回程時,嘯狂狷看著始終藏在懷裡的寶石,這件唯一沒有送出的禮物令他墜入深深的自我懷疑。
對方開出的條件極度優渥,是窮盡他幾十年積蓄也沒可能追上的高價,放眼整個京城都嫌奢侈鋪張,都到了這般地步,卻依然無法說服心底的野獸。
既然如此,到底要做到什麼程度自己才願意放手?
對於問題,他亦無解。
他只知道自己還在等一個好買賣。

某日,宰相約了嘯狂狷到府喝茶,說是要打聽刑部的內部消息。
待他赴會時,只見宰相深鎖眉頭,幾周沒見,卻蒼老了幾分。
他問:「不知小的是否能為大人分擔解憂?」
宰相吐出一句沒頭沒尾的話:「你對二八年華的少女有多少了解?」
宰相沒有女兒,能讓位高權重的他如此煩惱的少女,只會是皇女嘲風了。自從幽皇下放權柄予自己的女兒,她就日漸倉狂,張牙舞爪了起來。
「大人真是百官的楷模,辛苦了。」聽聞宰相長期擔任皇女的受氣包,他趕緊掬一把鱷魚眼淚。
「唉......最近脾氣可彆扭的呢,極難伺候。」
「怎麼個難伺候?」
他一臉胃痛地說:「費盡心思為她找到新的玩具,卻總是玩一玩就隨手弄壞,到處亂扔,然後責怪我說為什麼不好玩......都不知怎麼相處了。」
「玩具?不知大人指的是?」
「嗯?你不知道『天籟吟者』的比試嗎?」
嘯狂狷從沒機會見識皇女的尊容,也沒有皇室的人脈,對此事只有一些流於表面的了解。
「我實在招架不住,再這樣下去......這烏紗帽恐怕......」
他臉色鐵青,連口氣都有些顫抖,「也許你能幫上什麼忙吧,今晚我帶你進去一次,就知道我在講什麼了。」
對此,嘯狂狷欣喜若狂,「若能引薦進宮,小的必定赴湯蹈火!」
當晚,他隨著宰相一同入宮,列席皇女的音樂會。
最後。
他終於見到理想中的買家了。

(全文完)

留言